原標(biāo)題：向一塊肥肉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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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曉

一塊塊肥肉，在遠(yuǎn)逝的歲月里閃閃發(fā)亮，也寄托著我對過去歲月的深情。

去年秋天，有兩個愛吃肥肉的人遠(yuǎn)行去了。一個是我老家102歲高齡的馮大娘，一個是我84歲的父親，他倆作為鄉(xiāng)人結(jié)伴，直奔另一個世界吃肥肉去了。

孤寡的馮大娘愛吃肥肉，喜沙肉、紅燒肉、回鍋肉、粉蒸肉、鹽菜燒白肉、燉肥肉，伺候她的鄉(xiāng)人這樣天天輪流奉上。

馮大娘仙逝后，我趕回老家參加鄉(xiāng)人為老人舉行的簡樸喪宴，鄉(xiāng)人在馮大娘的靈堂前擺了一大碗紅燒肉祭奠，照片上老人笑瞇瞇的樣子，我看花了眼，恍惚中看見她眼簾下垂正盯住小桌上的紅燒肉。我想，老人手提著一塊白花花的肥肉走在一條白云掩映中的蒼茫路上。

我父親也愛吃肥肉，對肥肉的眷念一直到老。父親78歲那年患了一場大病，他在醫(yī)院以為自己挺不過去了，躺在病床上吩咐我母親回家燉一碗肥肉粉條端到醫(yī)院來。我覺得父親真是一個曠達之人，為了少留遺憾，我讓母親回家做了肥肉端到病床前，但父親勉強吃了一坨肥肉后就咽不下去了。頑強的父親闖過死神伸出的魔爪，他在人間又逗留了6年。6年里，父親對肥肉的感情一直不減，盡管血壓血脂水銀柱一樣上升，醫(yī)囑少吃肥肉適量運動，但這兩樣父親沒法做到。一是肥肉照吃，二是推行他倡導(dǎo)的“龜養(yǎng)”，整天攤臥在沙發(fā)上關(guān)心國際大事與餐桌上油亮的肥肉飄香。父親在秋天的一個中午心衰而去，母親一直愧疚，說要是父親平時節(jié)制一點吃肥肉，或許還可以長壽好幾年。我安慰母親說，父親畢竟享了口福。母親嘆了一聲，趴在陽臺上怔怔地望著天空中的云，在她心里，或許父親會從云層里探出頭來打量著人間餐桌上的勾人肥肉。

父親愛吃肥肉，或許是來自家族基因。我爺爺愛吃肥肉，但在貧瘠年代，爺爺極少吃飽一頓肥肉。他去世前幾天夢里還在狼吞著肥肉。

我高中的同學(xué)劉小胖，他父親是工廠炊事員，有天小胖端著滿滿一盅子紅燒肉心懷感恩地送到班里一個成績好的女生面前，小胖?jǐn)?shù)學(xué)成績一塌糊涂，他常找女生抄作業(yè)。

我有一年去北京，在二毛開的館子里，吃了一頓菜館里的名菜“二毛回鍋肉”，我就著白米飯一個人吃完了一大碗回鍋肉，香噴噴油滋滋的肥肉讓我頓時感覺到北京夜晚的燈火可親。

肥肉是縹緲歲月里，溫暖我心的打底食物。請讓我隔著天幕打個手勢，向肥肉致敬，向過去的歲月致敬。

標(biāo)簽： 一直到老 閃閃發(fā)亮